二次元

流年不俗的芭蕉散文

1

无论是在古诗词还是植根于土地,芭蕉都能长出乔木之姿,然而,令我倍感奇异的,是芭蕉竟本属多年生草本植物。这是怎样的“乔木之姿”呢,丛生而不分枝,摇曳准椭圆形长阔叶。每每至夏,那页面浅绿、叶底粉白的阔叶间,总是伸出淡黄硕大的花。柱形身躯高三四米。而成串而下的香蕉,可谓团队合作着、紧紧围抱在象牙形圆柱茎的周围。视芭蕉为团结的象征,我想也未尝不可。

在这苍茫尘世,芭蕉还能出落成此等模样,我想,断断会与长得快不乏干系。一直我都视芭蕉是长得最快的草本植物。

令我还甚奇异的,是如此高大的芭蕉却能顺应文人雅好,在特殊的节令里,被矮化被制成莫名的盆栽。

是在六月吧,有人就选准了母株新发的小株,说最好是根系浅浅的那种,割下,为使根系不腐,那个切口还涂以草木灰,再载入盆。盆土的排水性得好:沙子二成熟土六成,再加两成木屑。定植后少浇水。嫩黄嫩黄的新叶一出,方逐渐增加喷水量和日照时间。在文人看来,盆栽芭蕉,最适宜闲置于庭院一角、墙边窗前、假山之畔乃至私人居室。

作家、园艺家周瘦鹃先生就很善于营造芭蕉盆栽的“文化意境”。周先生撰过《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说曾将两株芭蕉幼苗植入一紫砂长方形浅盆,栽入石笋,在蕉荫下还聘请了一陶质老叟,趺坐抚琴。对芭蕉的光照控制他也满在行,每每会延长日照,教芭蕉无法徒长,还说盆栽芭蕉,冬季移入雅室,就不难有常绿风情。

令人深思的是,在这个地球村,对能否长高长大,作为芭蕉似乎对之并不太介怀,一直以来好似都生长得甚惬意的。

2

芭蕉的故土,远在东亚赤日炎炎的热带,而能超现实地姓绿,仙扇摇出人间清凉,可谓本身已是不凡之事。

想想,那夏日高及屋檐、软阔碧绿的如盖仙扇,何时不在营造一片清与静呢?这清,宛如纯净的空气,是不带任何杂质的清,又犹同井水的清,或秋之溪水的清,甚至是秋夜月华之清;至于这静,已不是鸟鸣山更幽的那一种,而是教人无法不心安神逸、去除烦燥的静。如此的清与静,和马致远《天净沙·秋思》里的古道和西风,朱自清散文里的荷塘与水,一样无法分离,何况这清与静,还附着绿叶的冷,正是这冷与清、与静,又是如此地水 融,教你尘心内敛,清凉入静,自怡自适,了无他念。

绿得还似在泛黛玉淡淡叹息的芭蕉,湛然一碧,自然已阴冷袭人,更至纯至雅;即便不及李笠翁云及的“坐其下者,男女皆入画图”的雅致,也该臻李商隐尝谓的“芭蕉开绿扇”的雅意焉。

芭蕉诉诸我们的如许感觉,与芭蕉体内的多水,我想断断是很有些关系的。芭蕉才仿佛是水做的骨肉,尤在赤日炎炎似火烧的夏日,会让你生如浸井水的感觉,抑或给你身入绿林野山之感。不知我的想象是否太奇特,我以为芭蕉的清、凉、冷以及纯与雅,其实还是可卷的——蕉叶本来就是书页般厚薄的。夏日的凉风,蕉林的荫凉,古诗词的意境,不同样可从片片卷蕉叶般的书卷中来吗?

书成蕉叶文犹绿。

——《红楼梦》第十七回

犹同北京奥运火炬似的、画卷般的芭蕉躯干,恕我直言,却是不太硬朗的。南方多风,曛风刮至,这蕉叶还有些易折,全然不是骨的躯体。即便高及丈余,其躯体的截面也无法不似一石激起的圈圈同心涟漪,那长壳似的皮更就已成了里白外青的固态水——你一层层剥,一层层的水便相应而出,滴沥如雨,只是如此水性的芭蕉,却能结出串串黄熟的蕉,既丰腴,又沉实。

何谓芭蕉之最迷人处?我以为芭蕉的最迷人处,就是“芭蕉风韵”也。

这芭蕉风韵,已全然聚焦于独特的南中国文化意象——“雨打芭蕉”;那清凉而雨滴叩打蕉叶的声音,天籁般的声音,融合才子佳人的浪漫情致,韵味悠长,不知究竟有多久时间了,一直滴滴嗒嗒,在敲打中国,更在敲击华夏文化人的神经。

清人蒋坦在《秋灯琐忆》里,曾略笔草草,记过柔媚的秋芙种芭蕉惹的雅事。说的是芭蕉叶大成荫,秋来雨声滴沥,教才子蒋坦枕上闻之,心与俱碎,只好醮墨题句于蕉叶之上:“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翌日,雨霁,蒋坦竟意外地见到叶上有续语:“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无疑乃秋芙多情的戏笔了。

的确,雨中湿润翠绿的芭蕉,浮泛幽光,不只教轩窗台榭尽映碧色。与其说雨来开门看雨,一片蕉声,不如说这点点滴滴,滴沥徐缓,已然声声入耳入心,总勾起世人尤其是感觉细腻的墨客骚人的无尽遐想!

雨打芭蕉,真成了中国文人柔弱多情还善感的意象!

多少年来,抒写“雨打芭蕉”的诗文,可谓车载斗量,我以为惟独沈周的这篇《听蕉记》,最具风骚。

夫蕉者,叶大而虚,承雨有声。雨之疾徐、疏密,响应不忒。然蕉何尝有声,声假雨也。雨不集,则蕉亦默默静植;蕉不虚,雨亦不能使为之声。蕉雨固相能也。蕉静也,雨动也,动静戛摩而成声,声与耳又相能想入也。迨若匝匝插插,剥剥滂滂,索索淅淅,床床浪浪,如僧讽堂,如渔鸣榔,如珠倾,如马骧,得而象之,又属听者之妙也。

长洲胡日之种蕉于庭,以伺雨,号“听蕉”,于是乎有所得于动静之机者欤?

真是美文,而且还精短。文字由听觉旋转视觉,先听而后思,拟物模情,形象细腻;虚实相映,意蕴独特。显然,如此地雨打芭蕉,因了音乐性,已升华成哲学般抽象、建筑般凝固的音乐了。

1921年,丘鹤俦所编的《弦歌必读》刊载了民间器乐曲谱《雨打芭蕉》,旋律明快悠然,空灵流丽,轻溢雨打芭蕉的神韵。童年,青年,我常常会聆听乡间私伙局演奏《雨打芭蕉》,及至上山下乡,自己在农场栖居的那间简陋的二楼东屋,窗外楼下,就是大片大片的芭蕉林,雨打芭蕉常有。当时,我常习二胡,竟就演奏《雨打芭蕉》,尽管当时国事沉迷,本人胸无宿墨,又前途迷茫,只凭直觉体味雨打芭蕉之美,对芭蕉身上的文化意蕴自然是不甚了了,当然也漫生不出缕缕文人之思(真不知是时代不幸还是个人的不幸),更无从知道这《雨打芭蕉》还是广东音乐的代表性曲目……

4

自然环境和社会条件,总在以特有的“规矩”,在限制芭蕉之美;大凡脱俗的东西,除天生带艺术的浪漫外,多少都会受到诸多客观因素的禁锢。

尽管不排除能耐短暂的0℃低温,但芭蕉确实不耐寒,一般得生活在4℃以上的气候环境,更性喜植根于深厚、疏松、肥沃和排水良好的土壤。许芭蕉与艺术天然有缘,譬如芭蕉就非常适合入国画——而芭蕉进入国画艺术,是否就可超自然“生长”呢?

诗佛王维作过一帧在中国绘画史里争议颇多的名画《雪中芭蕉》。一株翠绿的芭蕉立在大雪里——画作所表现的芭蕉立雪的问题,几成公案,支持者、反对者抑或辩护者都有,都理由十足。

《渔洋诗话》认为王维的《雪中芭蕉》“只取远神,不拘细节。”沈括的《梦溪笔谈》援引张彦远的话,说“王维画物,不问四时,桃杏蓉莲,同画一景”。宋朝朱翌的《猗觉寮杂记》则云“右丞不误,岭外如曲江,冬大雪,芭蕉自若,红蕉方开花,知前辈不苟”。明朝俞弁却在《山樵暇语》说及广西就有人“亲见雪中芭蕉,雪后亦不坏也。”王肯堂则在《郁冈斋笔麈》举例,替王维辩护,说“闽中大雪,四山皓白,而芭蕉一株,横映粉墙,盛开红花,名美人蕉,乃知冒着雪花,盖实境也。”

闽中果然有雪中芭蕉,一时似乎成了以事实服人的例证。清朝俞正燮却反诘:“雪中芭蕉,虽闽广有之,然右丞关中极雪之地,岂容有此耶?”许多人都认为无论画什么,涉及的自然环境、历史地理等都得真实。

台湾作家林清玄在《雪中芭蕉》中则认为,在王维的艺术法眼里,艺术创作本来就和“饥来吃饭,困来即眠”一样自然,是全然不必在乎雪里有没有芭蕉的。林清玄说他并非想为“雪中确实有芭蕉”翻案,只是觉得这个公案,历代人物争论的只是地理问题,而未能真正触及王维作画的内心世界,“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雪中真有芭蕉为王维所眼见,是写景之作,另一种是雪中果然没有芭蕉,王维凭借着超人的想像力将之结合,做为寓意之作”,即所谓“精于绘事者,不以手画,而以心画”之意。

《新唐书·王维本传》早说王维“画思入神,至山水平远,云势石色,绘工以为天机独到”。在我看来,大凡天才都是最不屑羁绊的,对于王维如此的艺术天才,他的绘画还可能每每拘泥于写实吗?还能不言情、不寄意吗?谁个能够断言王维笔底这棵立于飘然大雪中芭蕉,仅仅是翠绿的,是没有任何精神向度的芭蕉呢?

该如何看待王维这幅画?我想,我们委实不能只从纯写实或完全从科学的视角作如是观。毕竟绘画是艺术,艺术之所以成为艺术,全在于艺术里的风物人情,因了艺术家个人情感和思想的灌注,本身已不再等同于原本纯粹的自然物,而已异化成所谓的人文自然物了。

王维的《雪中芭蕉》,从科学的角度看或者可能立不稳,然而,在艺术领域,却大可以超越寒暖,傲然出世,立雪千秋。

共 95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点开此文,芭蕉一词入眼,还未细读全文,眼前便呈现一副美丽浪漫和宁静的画面,雨打芭蕉的声音传入耳畔。此时,窗外细雨正纷飞,我安静地坐在电脑前逐字逐句地读着这篇美文,置身于诗情画意中。芭蕉,多年生草本植物,四季常绿,适合生长在南方。一直居住在北方的我从未见过芭蕉,更不熟悉它的生长与特性,但从诗词中无数次去想象过它的样子。我想只有真正亲近过才会发出心底的喜欢,面对那些苍翠欲滴,水润多情的芭蕉叶时,思绪一定会随着芭蕉叶穿透进它的灵魂深处,衍生出无尽的遐想。伟人的确为大,他们用艺术的心境赋予芭蕉以文化意境,吟诵出诸多绝唱佳句,赋予芭蕉诗意和灵性。作者和历代文人一样,读懂芭蕉的心语,成为芭蕉的知己。或者,芭蕉本身并无特别之处,是诗人用诗句把它升华,代表了他们的思想和意识,渴望的一种闲适与安宁。佳作,。【:清鸟】

1楼文友: 16:07:14 作者博学,带给我们一篇意境深远的好文,感谢赐稿流年! 愿与你在茫茫人海中保留一份纯真与美好

2楼文友: 16:09:40 写的真好!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楼文友: 16:08:5 芭蕉,虽是草本植物,却有乔木之姿,令作者抚掌称奇。进而抽丝剥茧般一层层诠释 水性的芭蕉 那清、静、冷、纯、雅的风韵。透视传统文化中的诗、文、曲,总结出 雨打芭蕉 的人文意境,是中国南方文化独具的意向。最后借王维的一幅《雪中芭蕉》,旁征博引,阐述那雪中的芭蕉在艺术领域超越寒暖,立雪千秋的美学寓意和精神向度。苏小妹曾笑劝其兄东坡:心中无佛所见皆恶,心中有佛则所见皆佛。在这个意义上讲,芭蕉的不俗,也正契合了作者的意欲归止和人文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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