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回乡琐记随笔

这个十一，我在老家度过。

十月一号一早出发。载我和小宝回乡的返程司机，其非专业水准显而易见，竟然不知不觉地错上了沈大高速。一路兜兜转转，心底的近乡情怯早被晕车的感觉取代了，山路十八弯绕出来之后，更是体虚力乏。倒是小宝，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一路有说有笑。每行到一处绿树青山的地界儿，便不住口地问：“妈妈，是农村吗？到老家了吗？”其实家里并没有沿路的美丽风景，但是对于身在异乡的人们来说，那些亲切的画面就算时日再久、距离再远，也一样历久弥新。那一刻，我便是如此，闭上眼就看到家。

什么都没变，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粮仓里还是满仓金黄，猪圈里仍旧鸡鸭聒噪，婆婆还是在猪圈里养猪。婆婆告诉我说，家里的旱田已经收拾完了，现在只剩下水田，等一场霜之后便可机器收割。每次一说到机器收割，大伙儿就忍不住谈及我过门后独自在家耕种那一年。据说那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冰雹，被我赶上了。并非我们那个地区不下冰雹，而是从没在水稻收割期疯狂扫荡过。可想而知，人们满怀欣喜期待收获的心情，被一场顽劣的冰雹砸了个细碎。满地碎金，拿着笤帚也收拾不起。有偷懒的人家次年开春干脆省了播种，就留那一地稻粒儿做种，忽视袁隆平研究成果的恶果自然就是粮不满仓。

家里有好几片水田，离家最近的就是小宝四岁时自己抓阄分到的那一块儿荒田，当村民小组长的三叔说那一块儿是最不济的，偏就让宝儿给抓了来。吃过饭，闲溜达时去看过这片半干不湿的小破地。婆婆侍弄得很好，虽然籽粒青黄，但还算饱满。婆婆说，这块地的秧苗插得晚，别的好地收拾妥当，它也就能收了。秋风轻拂，稻田里婆娑的小身姿泛起微微涟漪。小宝说，谁说我抓的不好，这不是挺好的嘛。

大伯提着镰刀从身后走过，小舅妈逮住时机，忙问：“大哥，你家的豆子说话了没？”我愣了，大伯也愣了。我瞬间看到田里的豆荚笑咧了嘴，豆子蹦得满地都是，呱唧着小嘴儿在朝大伯叫嚷。哇，简直是一个秋天的童话。大伯问：“说什么话儿？”小舅妈解释说：“就是说啊，你听没听见豆荚哗啦哗啦响，就像说话一样的？人家都说豆荚只要响了，就能收了。”大伯边走边笑：“那就是没说话，反正没和我说过。我得去把南瓜弄回来了。”

南瓜是我怀孕那年的最爱，眼见着不到瓜熟蒂落之时的青瓜，馋得抓心挠肝的。并不是没得卖，只是买来的南瓜太面、太干，没有丝，吃起来噎得人直伸脖子猛喝水。后来，二奶摘了她家草垛头上最先坐果的一个半生不熟的南瓜，炖好了送给我解馋，但是味道和色泽一样寡淡，吃了没滋没味。大家都说，馋的那个东西还真有点儿怪，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着实爱那个味道，咸中带甜，甜而不腻，面中带丝，丝丝无筋。

这么多年，吃过这么多次南瓜，当属妈妈做得尤为好吃。我最喜欢站在锅台边，看着妈把切好的白肉推到热烘烘的农家土灶的大锅里，嗤喇喇一声响，锅生白烟，肉卷焦边。待到肉里的油脂被榨出百分之八九十，油里飘出烤肉的香气，无需葱姜炝锅提味，直接倒入切成不规则的块状南瓜，紧接着酱油伺候，添上白水做汤。汤沸，掀入切好的土豆块；盖锅，添柴，闷炖大约半小时，出锅即可食。都知道这种吃法有害健康，但我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吃出人间烟火。

骑着铃木小摩托徜徉在村中土路上，我管这样的骑法叫“划拉”。沿途已经没有山花烂漫，那一年我和小宝曾经采过的波斯菊，如今稀稀落落摇曳在土坷垃石块块之间。这花儿本是一颗子换来万朵花的，原来这样旺盛的生命力也经受不住刻意摧残。

听婆婆说这是要修路。从镇中心通往村里的土路上，隔一段儿冒出一截儿水泥路。我寻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采取这么个跳跃式的修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得完。婆婆说，之所以修得这样不连贯，是因为一些人不让修。开春、入夏，放着农闲时候不去修路，正赶上秋收大忙来凑热闹，好多农户的玉米掰下来都运不出去，只能堆在田里，难怪心里有气。好容易挨到修好的路段干了水泥，秋粮倒是能拉出来了，可是窄窄的新路又给人们添了新堵——这万一水泥不够厚度，这万一天寒地冻再裂了……古往今来上面都有政策，一层层下来，就转换成对策了，这个中缘由咋能叫农民不担心？

娘家门前土坡上的山菊花倒是还健在，娇艳却失了成色。对于一切黄色的花朵，我都觉得有太阳的神韵，于是拿着全方位各种拍。记得那年，花事将尽，二奶告诉我说山菊花晒干泡水喝可以清热解毒，还能降血压。清热解毒可以治我，降血压适合爸爸，一举两得。所以你不难想象，之后的日子里，山头上多了一老一小，各自拐着一个细密眼的铁丝筐子，一朵一朵，认真揪着“小太阳”。我不知道二奶是怎么晒得山菊，也没问，回到家一股脑地把满筐的黄色都倒在院子右边的偏厦子顶棚上了。像个蹩脚的农夫，只种不收。我只知道晒，不知道收。可怜我光记着秋高气爽，却忽略了秋风扫落叶的威力。一场风过，我的辛苦被席卷一空。第二天早上，只看见水泥地上七零八落的残花。如今，就算东风无力，但是百花也残。有种农药叫“百草枯”，除草效果以一当十。想来百草都照枯，何况百花？

晚饭后去了三婶家，正赶上她家吃饭。三婶和小弟殷勤招呼，盛情难却，我夹了几口小弟用以做卷饼的黄瓜丝。小弟笑说，这是他在大姑家院子里搜寻到的最后一根黄瓜。卷好一个饼，他说，还是家里的蔬菜好，没农药，吃得放心。我也笑笑，跟他白话起自己的农民经：

“那年，我自己在家，原来单知道现在种地是用农药除草的。等苞米长到半身高的时候，买上一瓶农药，喷壶嘴上罩个小漏斗，你就背着药壶喷吧。第二天早上那草绝对打蔫儿，过不了几天就卷叶儿，发黄死了。后来听我家婶婆说，她家每年花生都高产，棵棵坐果不下四五十个。大伙儿一问才知道，原来每年花生开花之后，她都给花生打药，增产。还有一家也挺厉害，背着药壶走到屯子里，大家问打了什么药，说是给地瓜打的药。地瓜打什么药啊？那就不是增产了，说是控制地瓜叶子生长的。”

说到这儿，小弟警觉地说：“姐，那你说，这个黄瓜也是打了药了？”我和三婶哈哈大笑，为了一根黄瓜打药，不值当。小弟叹口气，似是有意闭了下眼，使劲儿将手里的卷饼咬下了一大口。

要说无公害无农药残留的绿色食品，并非没有。比如，妹夫家种的谷子。十月二号妹妹结婚，我们一干兄弟姐妹到了妹夫家墙外，一个个高举拍了个尽兴。这一小块儿地，面积不大，二三十平米的样子，里头谷子是妹妹家婆亲手种的，未施农药，棵棵健壮，粒粒饱满，全体垂着黄灿灿的穗子。可恨我们这些年少的假农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一个人知道这是谷子，大伯的一声“谷子”才让它们瞬间星光耀眼。我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小弟，笑着问他：“哎，觉不觉得我们有点儿贱贱地？”他也笑着回答：“早就觉着了。”咔嚓，按了快门。

回家几天，所有的照片里，最喜欢的还是家里的天空。妹妹的一个同学从门里跳出来，高声喊：“从来没见过这么蓝的天！”于是我想起某天翻了一页书，书里说：“你知道‘蔚蓝’的意思吗？”我不知道蔚蓝的意思，我不敢虚妄的形容家乡的天空。如果说珍惜一样东西要焚香净身以示虔诚，那么那一刻，我们就应该这样对待天空。

是啊，这个世界总还有一片天空，那么蓝，那么蓝……

共 2826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其实家里并没有沿路的美丽风景，但是对于身在异乡的人们来说，那些亲切的画面就算时日再久、距离再远，也一样历久弥新。那一刻，我便是如此，闭上眼就看到家” “什么都没变，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粮仓里还是满仓金黄，猪圈里仍旧鸡鸭聒噪，婆婆还是在猪圈里养猪。”由婆婆的话，我想起百年不遇的冰雹，随即想起小宝抓的“小破田”， “大伯提着镰刀从身后走过，”嘴巴里念叨着要去摘南瓜，又让我想起“南瓜是我怀孕那年的最爱” “这么多年，吃过这么多次南瓜，当属妈妈做得尤为好吃” “晚饭后去了三婶家，正赶上她家吃饭。三婶和小弟殷勤招呼，盛情难却，我夹了几口小弟用以做卷饼的黄瓜丝。”在这里“有种农药叫“百草枯”，除草效果以一当十。想来百草都照枯，何况百花？”不难看出起到了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也在下面继续的说到现在农民作物打药的事情。“要说无公害无农药残留的绿色食品，并非没有。比如，妹夫家种的谷子。”“可恨我们这些年少的假农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一个人知道这是谷子，大伯的一声“谷子”才让”我们瞬间明白做了些什么。这是一篇由一路所见所闻引发的所思所想，文笔朴实，乡土气息浓郁。很亲切，很朴实。只是个人觉得通篇有一种凤头，豹尾，猪肚子的感觉。条理显得很清晰。推荐赏析。【：青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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