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

梧桐小说谁关了你的灯

差一个小时下晚班的时候,王厂长叫几个员工用牙刷刷工作间地板。

“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也要在今天种下我的葡萄树。”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分了牙刷,张小龙说。

“谁说的?就你们……你们也想种葡萄树?”

“……”几个人看着王厂长,都不说话了。

“干活快点!下班之前,不把地板刷干净,这个月的考核奖统统扣掉!”王厂长扭着屁股,趾高气扬地走了,几个员工相视一笑,弯下腰,开始用牙刷刷地板。

“张小龙,这就是你小子不对了,他问谁说的,你就说是你说的,看他能把你怎么着?”

“怎么着?别说我看不起他,他连葡萄树都没见过,更别说种了。”

“行了哥儿几个,快九点了。”一位老员工说。

用牙刷刷洗地板,在红鸽内衣公司,乃至当地所有的内衣厂里,都是绝无仅有的,这当然是王小平的原创,他管这叫“意志锻炼”。他曾在员工大会上激昂地说,一个连地板都刷洗不好的员工,说明他意志薄弱,没法完成最简单的任务,所以算不得一个好员工。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刷地板的时候,他发下来的工具却是牙刷,崭新的黑人牙刷。

要说王小平厂长,在这家名叫红鸽的内衣厂里可是有些名气的。他原来并不是厂长,而是管后勤的一个杂工,只负责卖食堂剩饭剩菜、车间的废布、废纸箱什么的,每次都和前来收废品的老头儿因为重量或者价钱吵嘴。经理本打算把他换掉,怕这种斤斤计较的人坏事。哪承想,有一次这王小平与一个收废纸箱的老头因为一块浸了水的纸板争个不休,被老板听到了,第二天,他就升为食堂主管。

红鸽内衣厂有五百多人,吃住都在厂里。原来大家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感觉尚好,至少饭菜还算可口。对这些异乡人来说,去食堂吃饭,也是一天中难得的休息时间,大家在一起聊聊天,开开玩笑。可自从这位王厂长上任以后,有些人开始报怨食堂的饭菜差了,许多人宁可自己去大门外面小吃摊上随便吃个炒粉喝个糊辣汤什么的,也不愿去食堂餐厅了。最严重的时候,一桌六个菜里竟有三个是变了味的,馒头甩出去准能粘到墙上或者海报上,米饭硬得像砂粒。原来瘦猴子一般的王小平变成了油头粉面的弥勒佛,经常在大家用餐的时候,在餐桌间晃来晃去,笑着脸,支着耳朵。

没到一年,他就从食堂转到车间,当了厂长。

这王厂长其实也没什么底细,近五十的人了,也没成家。文革开始的时候,他刚上小学。文革来了,他也就不上学了,在村子里成立一个什么小组,带领一帮小土匪胡作非为。据说小小年龄的他那时就有一句口号:敢叫日月换新天。这话当然不是他发明的。他后来再没上过学。改革开放以后,他就四处游荡,能捞钱的事,他都做,但一直没什么大动静,无非是吃了上顿不愁下顿的。他原名叫王文平,父母希望他以后有点文化,可惜文革中父母双亡。八四年以后,他自己才改了现在的名字。这些不太光彩的历史,还是他一个老乡闲聊时说出来的,那时的王小平在厂里还不发达。

王小平当了厂长以后,没人敢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了。厂院上,车间里,走廊间,人人见了他,都是“厂长好、厂长早”之类的奉承话,但凡职位比他低的,他都不理人家,像是没听见,直着眼睛,硬着脖子走过去。假若你真当他没看见你,不向他问好,那后果可就很难说了。有人私下里说,王厂长脑袋上长了至少八只眼睛,没有他看不到的事。

所以他成了八眼厂长,也就是龟厂长。

龟厂长善于开会,只要有时间,大会套小会,小会连大会,没有断的时候。他总说:“思想工作是我们的重中之重,是我们的质量和信誉的唯一保障,我们红鸽内衣厂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大会上成长起来的,我们有今天无比辉煌的成绩,更是与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大会脱不开干系的。”在员工大会上,他更是一讲三五十条,条条是道。刚进厂的新员工对这位西装革履口若悬河的厂长,心里有些怕,有人也对他有些敬意,可是老员工知道他的来路,对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罗云和同学张小龙刚进厂的时候,对龟厂长毕恭毕敬,“厂长早,厂长好”之类的话,把龟厂长的耳朵塞得满满的。有一天,龟厂长找罗云,说,你是大学生,明天晚上我们开会,你帮我写个发言稿,要有 的,你们大学生的文采比我强。罗云得了这个任务,自然很高兴,和同学张小龙几乎一夜没睡觉,给他准备发言稿。第二天工作的时候,张小龙因为昨晚没睡好,有些浑浑沉沉的。到了晚上开大会,龟厂长讲着讲着,就拿张小龙当了典型,说了些张小龙工作态度不端正,工作时总瞌睡,有意怠工,由于初犯,不记考核之类的话。

这个时候,罗云和张小龙进厂快要一个月了,他们想,到了月底,结了工资走人就是了。等到月底发工资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他们第一个月的工资要扣掉一半作为合同保证金,另一半,也要等到第二个月结束的时候才能发到手里,以后每个月的工资也要延后一个月发,并且都要扣掉二百元作为合同保证金,直到合同结束时一起返还。龟厂长说这是为了保证生产的有序进行,所有工厂都这样。两人又看了一遍合同,上面却没有这些内容。两人知道上了当,悻悻地回到宿舍。

张小龙说,不如报警,去劳动大队告他个龟儿子。罗云劝他不要激动,看看再说。半夜,出去潇洒的工人回来了,罗云就问这些规定是怎么回事,有人告诉罗云说,这里的厂都这样,习惯就好了。罗云又问,那就没办法了吗?同事说,当然有啊,等合同结束,让他给你七扣八扣的,再拖你三两个月,你就可以走人了,不过,天下的这类工厂都一样。要么,你就不进这类工厂。

张小龙说,我去劳动大队,不行就去法院告他,我就不信了,我有合同,扣的保证金,至少也是个证据吧。那位同事从床下的一只纸箱里翻出几张公司开的借据,给张小龙看。张小龙看到借据的摘要一栏里写的是“住宿费”,而不是合同保证金。就这么一张借据,还是个复印件。那同事说,你以为龟儿子比你傻嘛,看见没有,是住宿费,不是保证金,别说告到本地法院,告到高院都没用。但话说回来,你当然可以去告,不过根据经验,没有谁胜利的。已经多少次了,厂里的人事主管被劳动大队用铁笼子车带走,最后还不是老板一个就把人送回来?不过也有另一条路,就是与那龟儿子搞好关系,到合同结束的时候,他不会拖你太长时间的。

“如果一定要去告的话,我提醒你最好请个好律师,还要花起得金钱和时间。”那同事最后说,“不过,就算你赢了,你走不出这个环境,还是输了。哎,你们这些大学生啊,到底是上过学,想法与我们这些穷小子不一样。”

张小龙和罗云没再说问什么,既然这样,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条是像其他人一样,继续做下去,直到有一天合同结束;另一条就是一走了之,净身出厂,只当作一场噩梦。当然也可以选择第三条:“拔剑而起”。张小龙在那天的梦里似乎看到了头破血流的龟厂长跪在地上向他们求饶。

可是一觉醒来,看到桌子上七倒八歪的啤酒瓶子,几桶只吃了一半的方便面,地上散落的烟头,他意识到,这种日子还得继续下去。他和罗云从学校出来后,身上没有多少钱,找其他工作,在城里要租房要吃饭,都是一大笔开销,但在这样的厂里,至少住宿是免费的,吃饭也不用先交钱。所以,发放工资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们并不像有的人那样,卷起行李提包走人,而是继续回到车间

他在工作间再次看到龟厂长那张脸时,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憎恨的情绪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龟厂长恨不起来了。但龟厂长还是那个龟厂长,继续在员工面前抖他的威风,在老板和总经理面前点头哈腰。

那天早上开始,他再到外面吃早餐的时候,看那些同是异乡客的打工仔打工妹,感觉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似乎马路边上的那些狗尾草从未这么绿过,朝阳下泛着金光。

第二个月结束的时候,罗云和张小龙都拿到了“规定”的工资。那天晚上十一点多,工资发放完毕,许多人去外面尽情的玩了。罗云叫张小龙也去玩一下,说夜市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张小龙没去,独自一人在宿舍里看了一会书,听听广播。人们都回来的时候,张小龙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龟厂长把罗云叫进办公室。

“罗云啊,来厂里多久了啊?”

“两个月了。”

“感觉怎么样啊?”

“还行。”

“这个行业里呢,在红鸽,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当然了,我们提供的薪资待遇,也是行业里有优势的,不信你可以去外面了解一下。”龟厂长像在讲故事,话里有话。

“那是,我知道的。”罗云脸上挤出了笑。

“找你来,是想给你换个岗位,你是大学生,做普工有点可惜了。”

“……”罗云没说话,不知道龟厂长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我想让你做厂里的总统计,也就是去账务部门,当然了,这算管理层。”

“我没证书,做不来吧。”

“在红鸽内衣厂,就是不需要学历,我们只看能力,通过这两个月的观察,我觉得你很有能力,完全能胜任这个工作,当然了,待遇呢,我们会有变化。”

“……”罗云还是没说话,他不是考虑工资有什么变化,而是在想,这龟东西为什么偏偏选择他,要说龟厂长的亲信可是不少的。

“怎么样?我已经跟你们车间主任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就去找财务主管,他会安排你的具体工作的。”

“我怕我做不来。”

“对自己要有信心嘛……待遇呢,我们是这样安排的,你是管理层,所以要高一些。当然,别人有的你都有,第一个月你还不熟悉财务工作,所以工资还是按试用期算……你好好干,厂里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工作的人,年底我们管理层都有红包的……”

“这……”

“去吧,去吧,好好干啊。”龟厂长并不看他,而是边说边掏出了,按了几个号码,开始打他的了。

罗云去了财务室工作,至少不用在车间里遭罪了。天气热,车间里没有空调,只有风扇,吹的时间长了,皮肤总有麻木的感觉。

罗云的主要工作就是统计工人的工资。每隔几天,各个车间主任就会把计有工人产量的统计卡片交到罗云手里,罗云再根据这些卡片,计算出每个人当天的应得工资,到了月底,再把合计总数交给财务主管,再经过龟厂长,总经理,老板,老板娘,依次签字之后,那点可怜的工资才被装进一只信封里,交到工人手上,如果哪一位领导觉得其中有问题,那就得“发回重审”,直到这位领导满意为止。

第二天,龟厂长又把张小龙叫去了办公室,与对罗云一样,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结果,张小龙成了带工班长。最后,龟厂长说,“好好干,厂里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工作的人,我们管理层年底都有红包的……”

张小龙从一个普通工人变成了一个小头头,可实际上,他的工作没有变得轻松,而是更加沉重,至于工资的变化,用他自己的话说,多给那点钱,还不够买几包烟呢。

可是龟厂长的话,车间里的工人,哪个敢不听呢。

秋老虎来了,气温居高不下,车间里的工人们每天都泡在汗水里,衣服上,裤子上,总能见到一圈一圈白色的汗渍。头顶上的吊扇好像不再有风了。

红鸽内衣厂又接了一个大订单,货期很紧,所有人的加班时间都尽可能延长。裁剪、缝制、整烫、包装,各个部门的主任都在车间值守,龟厂长自然也在各车间巡视,直着眼睛,硬着脖子,支着耳朵。

成品仓库的货物越来越多,为了节省空间,仓库主管按照龟厂长的意思,将原来只能堆码六层的货物再往高堆,八层不够,就再加两层,十层,已经接近棚顶的吊扇了。

为了将货物堆上最顶层,主管指挥一个四川籍的新员工爬上去码货,张小龙反对,说这样太危险。也许那人没有听到张小龙反对的声音,也许他一心只想着快点把活干完,就贸然爬了上去。没过多久,他就从上面摔了下来,满脸是血,吊扇飞速旋转的叶片打到他的额头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张小龙和另一同事将他扶起,又随手拿了一件成品衣服给他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车间主任惊讶地看着,毫无动静。张小龙与同事将这四川籍员工扶到厂外,拦了出租车,奔去了医院。仓库里剩下的人都看着主管,主管透过窗户望了望远去的出租车,回头说:“干活,看我干什么。”

三个小时后,张小龙三个人从医院里回来,被主管叫到龟厂长的办公室,龟厂长看看张小龙两人,又看看那个脑袋上缠着白色纱布的员工,温和地说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龟厂长坐下来,示意仓库主管带着受伤的员工离开办公室,又对张小龙两人说:“他既然没事,那我们现在说说工作纪律的事。”

“你们两个,没经主管同意,擅自离厂,一去三个小时,除了他去医院需要有人护送,还有其他原因吗?”龟厂长问。

共 728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黑夜与黑暗,有一点相同,就是黑。那么要改变黑的状况,自然是需要一线光明。最有效的方法是阳光的照耀,在阳光下,所有黑暗的东西都会原形毕露。罪恶与丑陋往往在阳光下会退避三舍。如果没有阳光的时候,只有依靠灯来驱除黑暗了。哪怕是一盏煤油灯,总可以给处于黑暗的人们带来一丝光明的希望。人们在无可奈何的忍耐中,总是对未来充满一种带有幻想的希望,却不得不忍耐这残酷现实里的种种黑暗……于是,哪怕在黑暗中有一盏代表光明的灯,他们也会忍下去。那么,一旦这唯一的光亮也被人关闭了,是不是表示,看似麻木的人们将要崛起反抗,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迎接明天的梦想,只有反抗。这部小说有很深的主题含义,表现了当今社会底层的人们那种无奈与反抗,现实主义地揭示了社会的阴暗面,却又表现出了正义正在酝酿反抗,充分体现出正文学的特点。感谢赐稿梧桐文苑【:江南铁鹰】【江山部·精品推荐 0】

1楼文友: 16:44:52 用你的勇气打开黑暗中那盏象征光明的灯。

回复1楼文友: 16:58:2 没想到这么快就编审完了,非常感谢铁鹰老师给予这么高的编按,受宠若惊,再次感谢,你的鼓励是我继续努力的最大动力。

2楼文友: 19:26:18 祝贺芳源喜摘一精,恭喜、恭喜。问好,祝创作愉快!

回复2楼文友: 21:18:44 谢谢社长的鼓励。

楼文友: 19:42:2 祝贺摘精,意义太深,看到结尾有点纳闷,就结束了?莫非这就是你说的余味么?

回复 楼文友: 21:17: 6 先要谢谢社长的鼓励。其实这篇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结尾有点突兀了,或者说前的铺垫没做好。继续努力。

4楼文友: 20:2 : 7 这篇文看似朴实的语言,但意义很深,不过我还是欣赏那篇魔镜

回复4楼文友: 21:15:27 谢谢曼禾的支持鼓励。共同学习。

5楼文友: 2 :10:24 芳源成绩不错,已经精品百分之五十啦?祝贺你!看来江山挺适合你的,在这里大展身手,争取早日签约。

回复5楼文友: 07:47:25 谢谢格格鼓励呀,还要是感谢你,没有你带路,我还不知道江山呢。

6楼文友: 16:25:1 这也是巧了哈,我好久不去易,那天去了就看到一个加群的号,加了就碰到你,还有一位也来了,只不过他到现在都没发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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