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散文清城无欢

[一]

六月，江南的梅雨季如约而至。那雨，一日一日地落着，湿了空气，湿了草木，湿了心情。

湿润的感觉，弥散在心头。六月的某个星期天，推窗望去，窗外的世界仍是人来人往。在我所居住的这座城市里，即便是在梅雨季，也很少有这样接连不断的缠绵又清爽的雨季。在我的记忆中，江南的梅雨季，天气该是闷热的，心情该是浮躁的。

这般湿润，确实少有。这样的雨，温柔地安抚着想要飞扬的尘埃。有时，就连天空也会出现罕见的瓦蓝色，这样的颜色容易让人想到澄净。

我走在蓝天之下，我走在江南的梅雨季节，我看见自己牵着自己的影子，在字句及与字句有关的意象中徘徊，黄昏、雨巷、转身、距离或者友情，在时光里交错着，在红尘之外相望着。

[二]

有时，我喜欢把一寸心境安放在一抹香气中，并执着地追随着那一缕香魂，相信着人生中的每一次相遇，皆是楚楚的美好。

有时，我喜欢把浮世望成眼睫上的一粒尘埃，把所有的浮光掠影遁入安宁的烟波蓝里，把那些无法预知的跌宕起伏，一一书写在洁白的扉页之上。

有时，我会无数次地想象，想象着飘落的雨，是江南古镇或老街之上诗意的轮回，是一阕记忆镌刻的旧词，又或是那些温暖的境遇，寂寞、荒凉的时光与守望中清澈的如水晶一般的泪痕。

可是，有时，想着，想着，我也会感觉累了。我也会看不到风景中最为旖旎的一抹，我看不到身前身后那些茂密的浓绿，簇簇的花红，淌过的流水，盛开的繁花，茵茵的草地或是花骨朵上开出的万种风情……

于是，我的文字，会变得和我一样的不快乐，它陪伴着我，走进浓重的夜色里，再一次将寂静的夜晚叩响。

此刻，我需要你来作陪，需要你在我身边，安静的，不需要你说话，只要你和我一起离开，我们去草原，去沙漠，去古道，去每一个能安抚心灵的地方。

此刻，我需要你来牵我的手，给我你温情的目光，轻柔的，不需要你说话，只要你和我一起离开，我们去田野、去山岗，去水涧，去每一个能洁净灵魂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们去科尔沁放牧羊群，去伊犁闻一闻薰衣草的芳香；如果可以，我们去银河边去垂钓星星，我们围坐在熊熊燃烧着的篝火边，烘一烘过于潮湿的心情。

只是啊，微弱的我们，只不过是岁月长河中的一朵水花，一抹倒影，无法勾勒山，无法渲染水，无法成为那一道浓淡相宜的风景，只能在自己的故事里，纵情山水，云淡风清；只能在自己的那一块小小的画板上涂抹想象中的金黄，素描着一枚落叶以及不久之后到来的秋。

[三]

我不快乐。我不知道，我是被窗外的雨惆怅了心，还是被自己生生地放在了那个画框里，走进去了，却走不出来。

多年之前，我就写下过这样的文字：活得不快乐不是因为拥有的少，而是因为在意的太多了……

多年以后，你写给我这样的文字：快乐和温暖都是需要自己去成全的。

念叨着这样的句子，昨晚，一个人去了离家不远的那座天桥。

天桥一直是我喜欢去的地方，特别是我不快乐的时候。我喜欢站在高高的天桥上，四周很少会有人经过我的身边，我站在天桥中央，看着桥下的车辆呼啸而过，耳边有风声雨声不停地穿越。

我头上的夜空里没有月光和星星。突然发现，今晚，这一座桥和我一样的孤单，一样的不快乐，月光不要它了，星星也不要和它说话了，只有我一个和它一样不快乐的人陪着它。

一瞬间，这个飘雨的夜晚，美却薄凉。

原来，这个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都会因了时光的转变，化为了如浮云一般的泡影。

原来，世间所有的事，都要我们去做选择，选择奔赴，选择离开。

原来，这世界上所有和情有关的，在注定要消失的时候，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转身离开，然后忘记。

[四]

今天是父亲节，我想起了我在天堂里安歇的父亲。

二十四年前，他离开了我，去了天堂。我在人间，思念了他整整二十四年。

一大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出门前往嘉定松鹤墓园去看望我的父亲。

雨中的墓园人迹稀少，十分安静，我着一身黑色长裙，手捧着一束百合穿过长长的墓道，来到了父亲的墓碑前。

这里沉睡的是我的父亲。这里沉睡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我的灵魂和他一样的高洁。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和他相同的血。

他的墓地旁边满是常绿的松柏和白色的蔷薇，还有曲曲的清溪流泻着寂寂的幽冷。雨落在树枝上，落在溪涧里，落在我的身上。

那白色的墓碑上，上面镌刻着黑色和红色的字，黑色的字是我父亲的名字。红色的是我的母亲、妹妹以及我的名字。

“爸，父亲节快乐！”我俯下身，把随身带来的水果、点心还有鲜花放在父亲的墓碑前。在路上，对自己说了很多遍，今年的父亲节，一定要让爸看到我的笑容，我一定不哭。可是，当我打开我写给父亲的那本书稿，开始阅读，眼泪还是落在了洁白的纸页上，泪水很快模糊了字迹，我泣不成声……

我开始和父亲絮叨这些日子里的生活，告诉他妈妈和妹妹还有孩子们都过得很幸福，我的生活也很充实，让他安心。让他在天国要好好照顾自己，冷了要记得添衣，饿了就要吃东西，不能抽太多的烟也不能喝太多的酒，生活要有规律……

临近中午时，雨停了，我收起伞，跟父亲告别。风吹来，我似乎听见父亲在对我说：“濛濛，照顾好自己，记得要快乐……”

[五]

清城，无欢。

我为这篇文字写上这样的标题。

清城，是我对这个城市梅雨季的感觉，也是我所期待中的它的模样。

无欢，让我想起一个有点沉重的字——“散”，让我念起这样的句子：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听罢秋声各天涯。心下岑寂。”是谁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人生，原本就是有聚便有散，有合便有离。人生路上，风景无限，聚散无常，悲欢常有，离合难料。

我知道，有些东西，总是需要自己来明悟。而有些忧伤，需要自己去排解，就像有些温暖，也同样需要自己去获取的那样。

这篇文字，断断续续，竟然写了几个时辰。此刻，天光微亮，那雨又开始飘落了。只不过那雨，已不再是昨日的雨，它飘落在凌晨。而凌晨，迎接着的是一个不同于昨日的一天。

而我的那些不快乐，定会在这样一个雨后清新的晨间，一一消散。

清城。无欢。是为记。

纷飞的雪写于2011年6月19日夜

共 247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好凄美而朴实的文字。感动来自作者娓娓道来的细腻人生感悟，那么深入人心。感动来自作者深厚的功底，刺痛了情之深处。隆重推荐。【：玉树临风】【江山部 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 :28:07 唉，清雅。 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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