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进城积肥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是种田人的大实话，俗话说：“田无本哪怕你烂泥磨粉。”可见肥料对庄稼是何等的重要。在我当农民的那个年代，化肥还比较稀有，就好像如今烧菜时用的味精那么珍贵。肥料的主要来源还是以农家肥为主：人粪尿、禽畜肥、草木灰还有河泥、草子等等，为了积肥，农闲时节，男女老少齐出动外出割野草、拾牛粪，有经验的老农到集镇上去兑便（买人粪尿）、换灰（收购草木灰、柴灰）。

然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为了广辟肥源，农村人就大着胆子进城积肥去了。

最早先是收集垃圾，一船一船的垃圾从城里装到乡下，堆在河边让它日晒雨淋腐烂发酵，然后再用筛子细细地分拣：有的直接壅到田里，有的和草皮泥一起焚烧作为焦泥灰，剩下没用的就扔掉。在文革初期“扫四旧、立四新”那会儿，这种垃圾特别多，农村的孩子们整天在垃圾堆拣宝：麻将牌、佛像、陶瓷工艺品、厚厚的小说书甚至还有戒子、项链、金条......这些都是城里那些胆子小的人怕被红卫兵搜到吃眼前亏而偷偷扔掉的。孩子拿回家以后，怕事的家长就上交给造反派了，有点心计的家长则藏了起来，以致在文革后期为了这些东西还拖累了一些人。

后来有人提议去城里出阴沟泥。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城里的大街小巷都有阴沟，只要打开窨井盖用一把长杆的勺子就能将下面的阴沟泥打上来，每个人挑一担便桶（粪桶）一边打一边走，一个上午就能有两三担，几个人一天装满一船摇回家。这阴沟泥油黑发亮的，壅到田里肥效很好。然而好景不长，进城出阴沟泥的农民越来越多，当然阴沟泥就越来越少，直至只剩下阴沟水了，那么肥效就差多了。

要想积肥必须另辟蹊径啦！

社员们在积阴沟泥的时候，偶尔有懒惰的家庭妇女会将自己家的马桶倒进农民的便桶，社员们一开始觉得很反感，后来有人从中悟出了门道，向生产队长建议：“阴沟泥越来越少，我们去倒马桶好啦。”队长觉得有道理，于是大家又找到了一条积肥的新途径。

开始的一个阶段，社员们轮流着每天清早三五个人一组摇着船向城里进发，到船码头已是早半上，挑着便桶一条条马路的寻找，这时环卫工人早已来过啦，剩下的马桶不多，一天下来连半船都不到。走得两腿发软，收获却不大。后来，就在宁波租房子派人住在那儿，大家几天一个轮回，五六个人大清早抢在环卫工人的前面分头把放在马路边上的马桶给处理了，不到中午就可以摇着满满的一船粪便回家了。再后来，许多生产队在码头边上搭起了平房，社员们吃喝拉撒睡全在里边。参差不齐的一大片自建房，可谓蔚为壮观。

我们生产队也在宁波新河头菜场旁的漕嘴边自建了一间小瓦屋（那时不像现在建房要审批，想搭就随便搭）平房一大半从河底用块石垫起来，一小半建在岸上。左邻右舍大都一样是生产队自行搭建的小屋，住着的也是进城积肥的社员，大家都是轮流着到市区来积肥的，上午走街穿巷去积肥，下午、晚上的空闲时间很少有人去逛马路，只是在这里喝酒、打牌、拉家常。城里摇着铃的环卫处马桶车一般一天早晚两次，我们摸准他们的规律就抢在他们的前面，把居民们排放在马路边上的马桶里的粪便倒进自己挑着的粪桶，再挑到隐蔽的地方，倒入自制的大粪车里，然后把车拉到新河头放进停泊在那儿的农船，一天必须装满一船，由生产队派人摇来空船，再摇回已经倒满的船。一开始去倒马桶时社员们还感到有点羞涩，不好意思，总是躲躲闪闪的，再说环卫处的人有时也要过来训斥几句；后来积肥的人越来越多，大有“农村包围城市”之势，队伍也不断壮大，就无所顾忌了，最后居然能反客为主，倒是环卫工人主动地让着社员们，眼开眼闭，自己落得个清闲；由于各路人马纷纷云集，“竞争”日趋激烈，有人干脆“登堂入室”闯到居民的房间里去找马桶提出来倒，有劳动态度特别好的，倒了以后还给清洗干净，这样他就可能将主人作为“长期订户”；更有甚者，深更半夜撬开公共厕所的粪池盖子，大桶大桶地将人粪尿舀上来倒入自己的粪车拉了就走......那时的粪车真是人见人怕，人见人让，社员们拉着粪车威风凛凛地从灵桥上直冲而下，口中高呼“粪车来了！粪车来了！”简直是“黄者之师”，城里人则惊呼着：“王车来了！王车来了！”纷纷躲到路边，唯恐避之不及。（有点无法无天吧）

说实话，这些大男人在家里是从来不倒马桶的，农村的规矩这种事理所当然应由女人担当。可是处在这个环境就身不由己啰，为的是挣工分赚钱养家嘛，不干也得干。臭吗？当然臭，你忍不住也得忍，脏吗？肯定脏，权且熟视无睹：城里人为什么不敢说三道四呢？他们那是怕，怕农民撒野，大办农业嘛，农民老阿哥就是农民伯伯啊，谁敢反对？当时有人给进城倒大粪的社员们起了一个雅号——10079部队，大家想想很是贴切：一条扁担（1），两只粪桶（00），一只料勺（9），有时还背着一把锄头（7）。你说对吗？

......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不但城市里再也找不到马桶的踪迹，就是我们农村恐怕也很难再找到它了。偶尔回一次老家，早已万象更新。旧村庄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的新村：花园绿草盈盈，学校书声琅琅，健身器材花色繁多，娱乐设施一应俱全，马路宽阔平坦，市场繁荣兴旺，条条小河碧波荡漾；幢幢大楼灯火辉煌，......那么当初一起积肥的10079部队的“战友”们和他们的孩子又在干些什么呢？他们正在老年活动室听戏，打牌、下棋；在树荫下乘凉，叙旧、聊天；在公园里健身，打拳、跳舞；在图书馆看书，看报、充电.....他们的儿女们有的进了工厂，有的成了老板，有的依然是大地的儿子，还辛勤地耕作在希望的田野上。

三天两头往城里跑，进城去干什么？积肥去。也许如今的你感到难以置信，但是我们这些人确实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过去难以忘却，忘却意味着背叛：过去不会重来，重来那就是倒退！因为难忘过去，所以更爱今天；因为热爱今天，更要开创未来！

共 2 52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庄稼没有肥料是怎么也长不好的，所以积肥就是一项重要的工作，文中提到多种积肥的方法，为了积肥，农民朋友付出了多少汗水，才为农田带来了好的收成，可谓受益匪浅，老师的文字幽默诙谐，娓娓道来，把进城积肥这件事阐述的头头是道。是的，因为难忘过去，所以更爱今天；因为热爱今天，更要开创未来！问好老师，望继续赐稿。——竹叶儿【江山部 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9: 4:0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庄稼没有肥料是怎么也长不好的，所以积肥就是一项重要的工作，文中提到多种积肥的方法，为了积肥，农民朋友付出了多少汗水，才为农田带来了好的收成，可谓受益匪浅，老师的文字幽默诙谐，娓娓道来，把进城积肥这件事阐述的头头是道。是的，因为难忘过去，所以更爱今天；因为热爱今天，更要开创未来！

2楼文友： 19: 5: 4 老师最近好吧，到哪个女儿家国春节呢，提前祝您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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