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树根娘我得叫她七媽媽(1)

论辈分,树根娘我得叫她“七媽媽”。她家住在村子一条偏僻的胡同里,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破门楼子,一进她家的大门口是一棵盘结错节的紫藤,谷雨时刻,一穗子一穗子的紫花,怎么看,都像树根娘那双赛过月亮的眼睛。
树根娘是村里最俊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脑后一个大缵,黑色的丝网拢着,头发是一丝不乱。被阳光晒红了的脸庞,像一只熟透了的西红柿。一件毛蓝大襟褂子,上面至少有五个补丁吧,虽是补丁,细密的针脚却如同绣了一朵不同颜色的花,这件衣服在她身上就雅致起来。青咔叽大档裤子,用两指宽的扎腿带子打成好看的绑腿,三寸金莲,走路就像莲花在动,当她和村里人打招呼时,右脸颊上那个盛开的酒窝,可以藏进去一朵白云。树根爹长着一张驴脸,还有点哈腰,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就因为娶了这么一个人见人喜欢的女人,就恨不得用棉花套把树根娘包包藏在老鼠洞里。
树根娘结婚后,一连生了三个带吧的娃,每个娃只间隔着一年,树根娘说,怎么像抱兔子呢。树根爹说,是俺的本事大,你不是想红杏出墙吗,没有一个男人有俺这过硬的本事。至于这红杏出墙,是树根爹刚刚从邻居爱叔那里听来的,爱叔是村里的小学教师,平日喜欢挺着胸脯走路,口袋里喜欢插两只钢笔,眼睛目视前方,见到树根娘就装作没看见一样,当树根娘走到他的前边去,他咽咽唾沫,心里想:“和这个婆娘睡上一晚,死也值了。”
等树根爹晚饭后到爱叔家串门,爱叔端出那个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烟盒子,并从屁股后摸出自己的烟包子和旱烟袋时,他俩一边拉呱今年庄稼的收成,一边就把话题扯到女人头上,爱叔有意无意的“红杏出墙”一晚上差不多说了十几次,树根爹闷头抽着老旱烟,一句话不说,等他孤够了,拾起屁股,就气狠狠地回家了。
每个晚上,树根爹都喜欢和树根娘恩爱一次,在恩爱的时候,树根爹就不停地说红杏出墙这句话,说的时候多了,树根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枚杏,一枚被树根爹咬得咔哧咔哧想生吞活剥的杏。三个孩子还小,又密实,还吃不饱,树根娘就开始厌倦和树根爹恩爱,特别是他一天八百次说红杏出墙这句话时,树根娘委屈得就想投井自尽。
当树根爹又去爱叔家吃烟,爱叔为了卖弄自己的学问,就把树根娘的美描绘得赛过天仙,说树根娘的屁股大,屁股大的女人生儿子多,屁股大的女人,男人也舒服,说到这里,爱叔就不是卖弄学问,纯粹是意淫了。树根爹还是闷头抽烟,可是他的大脑里是一群群的男人围着自己的婆娘,他要疯了。
一个秋天,树根爹在石灰窑杀高粱。树根娘做好了饭,一只手抱着树根,一只手拿个三升箢子,还提溜着一个小汤罐,去给树根爹送饭。抱着孩子拿着东西,走很短的路就得停下歇息。树根娘又担心饭凉了,树根爹吃了闹肚子,就先把树根抱到一个崖头上放好,掏出自己的花手帕垫在树根的腚底下,然后尖着一双小脚再转回去拿箢子和小汤罐,来来去去十几个来回,等走到石灰窑就响午了。树根爹正在高粱地的北地头干活,南地头是建荣家的瓜屋子,建荣看到流着大汗的树根娘和晒得小脸通红的树根,就从瓜园子里摘了两个面瓜给树根娘,说,婶子,吃了瓜再到北地头给俺叔送饭吧。
那年月,不舍得买瓜吃,一根瓜也要几分钱的。树根娘用鼻子闻闻面瓜,就急匆匆地抱着树根到北地头送给树根爹吃,树根爹看到树根娘手里的面瓜,把树根一扔,摁倒树根娘就用脚拍,一边打一边说:“我在这头干活,这么短的时间,你在那头就挣下面瓜了。”
“建荣叫我婶子,你嘴里胡说八道什么?”
“叫婶子怎么了,叫婶子他也是个男人,难怪爱叔说你红杏要出墙。”树根爹用在树根娘身上的力气比杀高粱的力气大,树根吓得大哭,干活的乡亲听到了,赶紧地过来拉架。树根爹还是满口骂娘,树根娘哭着,哭着,眼睛比高粱穗子还红。天空里的云愤怒了,云的眼睛也变得绛红。
从此,树根爹不准树根娘外出,他有事外出的时候,会在天井里撒满麦麸子,如果回家看到有男人的大脚印子,就把树根娘打个半死。树根不懂事,一次鼓急了尿就穿爹的大鞋到磨旮旯里的尿罐里撒尿,正巧一只小麻雀落到紫藤树上,树根又满院子追小鸟,顿时,满院子是一片男人的大脚印子。树根爹回到家,把树根娘打了个皮开肉绽。树根娘好几天都不敢坐蒲团烧火,只能半蹲着做饭。
树根爹的“癔病”越来越厉害,特别是喝几口猫尿后,更是满口喷粪,骂树根娘骚、不要脸、炕头上养汉,树根娘稍有反驳,他就动武。最后,树根娘也学刁了,树根爹发病的时候,她就闷头纳鞋底,“出啦、出啦”的麻线声,是树根娘无声的反抗,一颗颗掉在鞋底上的泪珠,是树根娘吞到肚子里的屈辱。
树根爹病入膏肓,开始怀疑树根娘和爱叔相好,他病重的时候,怀里揣着菜刀睡觉,他半闭着眼睛,惊恐地喊:“爱叔来了,爱叔来了,快把他赶走,他要霸占我的婆娘。”
树根娘一边恨得牙根疼,一边细心地照顾着树根爹,这个男人癔病发作的时候,奔着树根娘的头就打,并且是没头没脸地打,那几年树根娘的身上、脸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这样的日子,熬过了两年, 7岁的树根爹就去世了。
树根娘一个女人拉吧着三个干吧小子,过的是吃糠咽菜的日子。大娃有出息,在德州工作。二娃也在城里工作,但是被老婆踹了,人家不跟他了,留下一个小子,树根娘给他照顾。单说这三娃,树根。个头不矮,就是干活缺个心眼,庄里人说他少根筋。
话说他刚新婚那年,正是“多产不如少产,少产不如不产”的年代,乡人饿的眼睛都青了。可是,大年夜再穷也要吃上饺子,树根娘好不容易回娘家要来一瓢白面,过年的这天晚上,和树根媳妇包了一圈盘白面水饺,还有一六人盖垫地瓜面饺子。
那时,没有电视看,包完饺子,树根媳妇就回西屋睡觉了。树根看到白面饺子,这个馋呀,就对树根娘说,先下点饺子尝尝。只有这一圈盘白面饺子,还得留着“发纸马”。树根娘就对树根说:“先下点你吃,等发完纸马,这些白面的饺子都给你媳妇吃,你和我就吃那地瓜面的。”树根答应了。娘俩就偷偷地烧火,不敢拉风扇,担心西屋的树根媳妇听到。等饺子出锅后,树根几口就吃进去了,树根娘问他什么馅的,他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地说,真好吃,还抹抹嘴说,没吃够。话还没落到地上,树根媳妇刚好出来小便,就看见了树根娘俩偷吃了饺子,没等媳妇抱怨,树根娘说:“别出声,再下点给你吃”。等锅里的水沸腾时,树根娘小心地往锅里倒饺子,总要留下几个发纸马的。没想到半圈盘饺子,一倒全部进了锅里,媳妇吃了也说没吃够。
等到家家响起发纸马的鞭炮,树根家已经没有白面水饺,只有一盖垫地瓜面饺子了。地瓜面遇到热水就搅成一锅浆糊,树根娘看到糊在锅上的地瓜面饺子,失声痛哭。
就因为这顿过年的饺子,树根媳妇和树根离婚了。树根家饺子的故事也成了全村的大人在每年的除夕必要讲给孩子们听的凄凉笑话。
树根娘一直守寡,活到98岁,每当有人问起她是否思念死去的树根爹时,树根娘说:“也想老东西,少时夫妻老来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了他就认命了。”

共 272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 树根娘是村里最俊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脑后一个大缵,黑色的丝网拢着,头发是一丝不乱。被阳光晒红了的脸庞,像一只熟透了的西红柿。一件毛蓝大襟褂子,上面至少有五个补丁吧,虽是补丁,细密的针脚却如同绣了一朵不同颜色的花,这件衣服在她身上就雅致起来。青咔叽大档裤子,用两指宽的扎腿带子打成好看的绑腿,三寸金莲,走路就像莲花在动,当她和村里人打招呼时,右脸颊上那个盛开的酒窝,可以藏进去一朵白云。树根爹长着一张驴脸,还有点哈腰,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就因为娶了这么一个人见人喜欢的女人,就恨不得用棉花套把树根娘包包藏在老鼠洞里。树根娘面对树根爹的猜疑和打骂都忍受了。随着树根爹的“癔病”越来越厉害,树根娘的日子苦不堪言……作者总是能在不长的篇幅里写尽生活的艰辛与不如意,这世上,也只有写作才能让这个现实的社会中的蝇头蜗角上的爱恨得失的纠缠中看到本性的微光。问好作者,推荐阅读。编辑:锦妤
1 楼 文友: 2012-09-04 15:14:11 树根娘是村里最俊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脑后一个大缵,黑色的丝网拢着,头发是一丝不乱。被阳光晒红了的脸庞,像一只熟透了的西红柿。一件毛蓝大襟褂子,上面至少有五个补丁吧,虽是补丁,细密的针脚却如同绣了一朵不同颜色的花,这件衣服在她身上就雅致起来。青咔叽大档裤子,用两指宽的扎腿带子打成好看的绑腿,三寸金莲,走路就像莲花在动,当她和村里人打招呼时,右脸颊上那个盛开的酒窝,可以藏进去一朵白云。树根爹长着一张驴脸,还有点哈腰,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就因为娶了这么一个人见人喜欢的女人,就恨不得用棉花套把树根娘包包藏在老鼠洞里。树根娘面对树根爹的猜疑和打骂都忍受了。随着树根爹的 癔病 越来越厉害,树根娘的日子苦不堪言 作者总是能在不长的篇幅里写尽生活的艰辛与不如意,这世上,也只有写作才能让这个现实的社会中的蝇头蜗角上的爱恨得失的纠缠中看到本性的微光。问好作者,推荐阅读。编辑:锦妤 我的江山,我的梦想。
2 楼 文友: 2012-09-04 15:15:18 问候了朋友,树根娘的一生就在作者的笔下完结了。人生苦短,珍惜时光。 我的江山,我的梦想。前列腺增生能吃希爱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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