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派酒还是酒散文

我喜欢喝酒，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一定要追根溯源的话，我觉得是源于我的四爷。

我很小的时候，全家都住在山里的一座房子里。

也许是大山堵得人喘不过气来，也没什么事干，家里人就喜欢吵架，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的关系很是不好，家里人经常闹不和。

后来爸妈就和爷爷奶奶分了家，我们全家搬到离老家十几里的镇上。

爸爸妈妈忙着谋生，对我一直采取放养的态度，我就经常被送回老家的爷爷奶奶身边。虽然爷爷奶奶跟我爸妈关系不好，但是对我是极好的，爷爷奶奶都很疼我，所以我从小就喜欢回奶奶家，一呆就是很多天。四爷和爷爷家离得很近，两家不分你我，四爷对我也像自己家的孙子一样，每次回去我都会去四爷家坐坐。

四爷和爷爷是兄弟，排行老四。我叫他四爷。

四爷没有爷爷严厉，他在我们面前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我一直以为他才是我的亲爷爷。四爷的几个孙子都随爸妈在外面，只有我喜欢在老家晃荡，几个老人都十分宠爱我。

四爷每次见我，都会从兜里掏出些吃的给我，有时候也会有四爷爷自己给我做的小玩具，四爷爷会用树枝做口哨，还可以把竹子做成一串手链。

有时候，四爷爷拉着他家的牛出去放风，他就会把我抱起来放在牛背上。每次四奶奶做好吃的，四爷会给我留一些。

四爷很喜欢喝酒，从我记事起，每顿饭四奶奶都会问他要温酒不，四爷的回答都是肯定的。几杯酒下肚之后，四爷就眯着眼，很享受的样子，高兴的时候还会唱几曲。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四爷每次喝完酒都会把我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用筷子在酒杯里蘸一点让我舔一舔。我至今都记得那种酒辣辣的味道。也是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喝酒。

我的童年几乎都是在老家度过的，在老家的日子就像镶嵌在天上的云朵，每一天都不一样，却又每一天都一样。远远看着是甜蜜，近了便是是稀松的平淡。

后来我在新的环境里有了新的朋友，回老家的次数渐渐减少。老人们的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四爷更是药不离口。四爷经常觉得胃疼难耐，但是他也强忍着不告诉子女们，经常是疼起来吃两片止疼片，过后便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一直觉得，四爷在我心中的形象就像小学课本里的邱少云、黄继光、董存瑞、铁人王进喜。

直到去年，我高三毕业，四爷的病实在拖不过去才在子女的陪同下去医院做了检查，等到结果出来了，食道癌晚期。大家都瞒着没有告诉他。

四爷被安排在医院住下，其实大家都知道四爷爷的病好不了，但谁都没有告诉他。刚好那几天，我也在医院附近做兼职。我的叔叔伯伯们都忙于工作，照顾四爷的任务便落在我的肩头。

每天中午和下午我下了班就去给四爷买饭，给他打热水，在他床前给他讲我工作的故事。那几天只有我在他身边，四爷教诲我以后应该怎样生活，找什么样的对象。我不知道说什么，就一个劲地对他笑，让他喝热水。他把我递过去的杯子推回来，说，我不要喝这个，我想喝酒。我说，您现在不能喝酒。四爷就低下头，很久之后，他又抬起头来，说，其实我知道自己的病，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他又说，我不怕死，我就怕没酒喝。

他说话的时候就像个孩子，但是我却只想哭。

我拿着矿泉水瓶子去医院外边的小酒馆打了二两酒，回去之后四爷已经睡着了，我在门外看他，他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嘴巴张的老大。我忍着眼泪，把矿泉水瓶子捏的紧紧地。然后我就坐在走廊上，把那二两酒全部都喝下肚去，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在护城河边上狠狠地哭了一场。

后来，四爷出院了，他和四奶奶回到老家静养。

过年的时候我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去给四爷拜年，那个时候四爷已经吃不了什么东西，每日只能勉强咽一点米汤。那天傍晚我们到四爷的家，四爷还在床上，我问四爷吃东西没，四爷说吃过了，但是四奶奶却告诉我们四爷那一天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四爷装作没事的样子起床陪我们聊天，四奶奶端来水果，四爷一个劲地招呼我们吃，自己却什么都不吃，因为咽不下去。医生曾经告诉我们，四爷到最后癌细胞会扩散到食道口，四爷吃一点东西都会钻心一样的疼。

那一天的四爷，好像一点都不痛苦，他和我们说话，眼里时常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也许是四爷四奶奶家里清静，突然来了这么多孩子，热热闹闹地让四爷都忘记了疼痛。期间，我常年在外地的大伯给四爷打问好，大伯问及四爷的病，四爷只说还好。

再后来，我离开家到外地上大学，学会了四爷要我学会的坚强，受了委屈我也不打回家哭诉，一个人静静地把那些委屈都消化掉，实在憋屈的难受就去小卖部买点酒，慢慢地喝下去，然后什么事也不干，睡一觉之后，觉得什么都过去了。每次打给家里也说不了几句，直到前一段时间，妈妈在里说四爷的病情恶化了，我这才想起来好久没有给四爷打了，才拨通了四爷的。

是四爷接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说了些让四爷心放宽之类的话便挂了。我一直记得四爷说的话，四爷曾经说，女孩子应该坚强。

但是，那一天我是真真切切地哭了。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爸爸发来信息，说四爷去世了。我只觉一阵晴天霹雳，整夜未眠。

我才意识到，那是最后一次听他说话。

很多人都会有一种后悔综合征，事情发生之后，会说‘早知如此……’，我想，我也是这一类人。如果我知道那一次是我和四爷的最后一次的对话，我一定会告诉他，这些年，我有多怀念我和他在一起度过的童年。我还想，和他面对面，正正经经的喝一次酒，像个大人一样。

今天是四爷的葬礼，我不能回去参加。所以在这里我写下这些文字，祝愿在天国的四爷一切安好。

愿，在天上的你，还能把酒问月。还能眯着眼睛，唱一支小曲。

愿，在天上的你，没那么痛苦。

共 2186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酒还是酒，人却不是那个人。本篇文章以酒为引子，把四爷与自己的童年链接起来，写出了对四爷的无限怀念。语言很朴实，叙述的故事很平实，却也很能打动人心。觉得有些萧红的《呼兰河传》的味道，淡淡的感伤弥漫全篇。喜欢康桥的文字。！【：千阳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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