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禾苗金灿灿

田里的故事总是很多，张洁的《拣麦穗》就是颇为动人的故事之一。苦难中有童真的情愫，原是那样的感人，至今仍记得那个穿街过巷，敲着小铃铛，卖灶糖的善良老头，他的铃声不仅回响在童年张洁的梦中，也久久地回响在我这样一个从乡村中走过来的女人耳旁。正因这种缘故，当我随汽车前往巽寮湾途中，从车窗外瞥见那一片久违的金灿灿的稻田，我就禁不住感怀万千。

夏收将至，宁静的稻田里仍不见一个农人，稻穗一垄垄，一畦畦，铺开了一地黄锦；一行行，一竖竖，描摹出一首唐风古韵。黄中轻抹的那一层绿，绿得不显山，不露水，却把稻穗中成熟的味儿勾勒出来了。浓而不烈的感觉，比梵高《乌鸦群飞的麦田》的那种黄，少了一点耀眼，多了一种平和；少了一点阴郁，多了一种温暖。稻穗全都轻轻低了头，默默不语，似一个真正有道行的长者，阅尽世间百态，经历漫长等待，抱一颗平和之心，去对待加在身上的名誉、地位。鸟鹊不敢冒昧光顾，稻草人可谓栩栩如生，他双臂一展，头颅一昂，像一位战斗在第一线的普普通通的劳动者，恪尽职守，任凭鸟鹊如何机智，也要收敛着点。天，高远缥缈，风中隐隐送来稻香缕缕。忽然，画面中有了人的动态，巷子深处的一个农人，赶着一头黄毛水牛，悠哉悠哉地从村子里走来。我想，天人合一之境大概如此吧？双眼盯着这么一种风景出神，似乎也能悟到老子的“道”了。《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就这么地悟着，让思绪不断，就这样地守着，不把视线移开，只怕，一移开，那一片金黄就不见了。诗没了，道隐遁了，思考迷茫了。真的，试看如今中等城市的郊区，哪里还保留了那一种诗意？农民也随城市化的大潮，被改写了身份，哪里还见垄地上歇息的身影？

与稻田一起醒过来的记忆未必美丽。曾经亲历过凌晨一点随母亲到田里插秧，苦苦盼望天亮，盼望完工，赶插稻苗的艰辛，只为赚几个工分，却也改变不了贫穷的日子；曾经在稻谷飘香的时节，随大人一起弓着腰，挥汗如雨，收割成熟的稻谷，卖了，尚不够所交的任务，因而品不出浪漫的滋味；曾经冒着被割断双手的风险，随村民捧一大扎稻杆到电动打禾机上去打谷粒，腰酸背痛，却没有帮上多大的忙。父母仍被毒辣的太阳晒出病来，工分被扣了。

童年那一片金黄的稻田离我很远，却又离我很近。

这是因为收割完了，家家户户的田头，必定有一个脱了谷粒的禾杆堆起的小禾岗，那是孩子们躲避做家务，逃功课，游乐的好地方。那时候仿佛没有谁家的孩子不用干活的，小一点的帮忙照看弟妹；中等大的去村头拣柴火；家中的长兄长姐可是撑起半个家了。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不大不小，啥苦都吃过，啥活没少干，也渐渐学会躲避做家务了。甫一吃完饭，老实憨厚的妹妹跟着父亲到田头浇水去了。母亲正想吩咐我洗碗，眨眼不见了我的影踪，我的想法鬼精灵，躲得远远的，母亲就找不着我干活了。往禾秆堆深处挖个洞，一躺好半天，母亲不来找，绝不会自动回家。睡着的时候，也得要机警，听到有声响，赶快转移阵地，从这一堆禾秆，一阵风似的钻到那一堆禾秆。有时只需互相包庇就行了，邻人的孩子也不蠢，一阵工夫，即来了五六个躲避做家务的同伙，正可以玩一场捉迷藏。这样的下午是刺激的，哪怕回去等着一场板子的敲打。几个孩子仍无所畏惧。因为，那井里的水实在沉，每天要打多少桶进那个大水缸，才得满？那用竹叶壳煮的饭，要熏多久的烟才熟？那压扁了肩膀的泥要挑多少担，才滋润得了干瘪的田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母亲没有文化，却奇怪得很，单单会背这一首诗给我们听，从小被灌输：生活不是享福，生活不易；劳动，不论什么时候，都应该受到尊重。

远距离回顾这片金黄，只觉得珍贵得很，美丽得很了。因为伴随着我的乡村的那一片稻谷，已经永永远远随我童年的苦与乐的故事一起掩埋。没有摇着小铃铛的善良老头，没有作过拣麦穗，做新娘服的梦。酸涩苦辣都变得芳醇隽永了。

共 1556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稻田很美。文章以收获的稻田作为描写的对象，描写了稻穗弯腰时节的美丽景象，描写了稻田劳作的情形和感受，写了小伙伴在田头小禾岗玩耍的“勇敢”和快乐。文章语言清新流畅，描写出了稻香般美丽迷人的乡村生活，读着亲切快乐。【：春雨阳光】

1楼文友：- 1 19:05:25 身为农村人，见证了作者描写的禾苗美景，所以，读着这篇文字描写的景象，感到特别的亲切感人。文章揭示的诸如 生活不是享福，生活不易；劳动，不论什么时候，都应该受到尊重 等道理，更真切。 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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